2022年11月，Chat GPT的横空出世开启了人工智能的新纪元。作为一种通用型技术，以Chat 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进入公众视野，其当前及潜在的应用几乎涉及了所有领域，从生命医学到金融投资，从教育培训到智慧农业，国际贸易也不例外。

在上篇观点中，鼎韬聚焦于人工智能为全球数字贸易带来的历史性机遇，深入剖析其如何通过提升生产率、降低贸易成本、催生新业态，为全球贸易注入强劲动力，并初步探讨其可能伴随的发展差距问题，勾勒出一幅充满希望与变革的未来图景。

01 人工智能有望加速全球数字交付服务增长18个百分点

世界贸易组织（WTO）的一项专题研究中，采用全球贸易模型针对未应用人工智能的基准情景，引入了劳动生产率提升和贸易成本降低两大冲击因素，预测人工智能对国际贸易格局的潜在影响。研究设置了四个不同维度的场景：人工智能对生产力的影响程度（乐观或谨慎），以及经济体间及不同技能劳动者之间的融合空间（协同效应或分化趋势），包含以下四种情况：

①乐观的全球协同作用：高生产力增长与全民采用人工智能
②乐观的技术分歧：高生产力增长与不均衡的人工智能采用
③谨慎的全球协同作用：普遍采用人工智能导致生产力增长缓慢
④谨慎的技术分歧：低生产率增长与不均衡的人工智能采用

尽管高收入经济体预计将获得最大的生产力提升，但贸易成本的降低反而可能惠及低收入经济体。如表2.1上半部分所示，由于高收入经济体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准备程度更高且专注于AI密集型产业，其生产力增长尤为显著。下半部分则揭示了一个有趣现象：贸易成本的降低可能与当前收入水平呈现负相关关系。这种趋势在全球协同效应情景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数据显示，低收入经济体在降低贸易成本方面具有更大的潜力。
 

预测结果显示，在乐观的“全球协同”增效情景中，预计贸易增长最高，到2040年实际贸易增长将增加近14个百分点。图2.8展示了人工智能对全球贸易的影响，对比了这一时期有无人工智能时的累计贸易增长率。结果表明，最高的全球贸易增长预计出现在乐观的“全球协同”情景下。此外，在乐观情景中，生产率增长和贸易成本下降对贸易增长的贡献大致相同；而在谨慎情景中，预计生产率提升较小，贸易成本下降在推动贸易增长中起到更大作用。预计人工智能还将在2040年前推动全球实际GDP增长11个百分点。
 

在人工智能技术的驱动下，数字交付服务将经历最高的贸易增长。该研究将贸易增长预测划分为四大领域：第一产业（农业与矿业）、第二产业（制造业）、第三产业中的数字服务（数字化交付服务）以及其他服务。人工智能技术预计将对数字化服务领域产生最大推动作用，而农产品出口增幅预计最为有限。在乐观的“全球协同”效应情景下，数字化服务领域的累计增长率预计将达近18个百分点，成为增长最快的板块。人工智能对实际贸易增长的影响在行业内部也存在差异。正如图2.11所示，在乐观的“全球协同”情景下，教育、医疗、娱乐和金融等数字交付服务，以及食品加工业等制造业预计将实现显著的贸易增长，这主要由贸易成本的下降推动。相反，与自然资源开采（如石油）相关的行业，以及纺织业、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等制造业，预计因人工智能的作用而增长有限。
 

02 人工智能将有效提升部分数字服务领域的生产率

人工智能将提高全球经济所有部门的生产率。高盛集团（2023）预测，若生成式AI得到广泛应用，未来十年间整体劳动生产率年增长率将提升约1.5%，这一增幅与电动机、个人电脑等早期变革性技术带来的提升幅度不相上下。WTO于2024年发布的《Trading with Intelligence: How AI Shapes and is Shaped by International Trade》报告中指出，人工智能可以显著提升生产力，让现有资源发挥更大作用，从而降低生产成本，并进一步推动不同服务领域间的贸易活动更加活跃。尤其是在依赖人工流程的金融保险、管理咨询、信息科技及专业服务等服务领域，AI能有效辅助人类提升效率、精准度和个性化服务（即根据个人偏好定制产品、服务或体验的能力）。在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应用领域，相较于未使用该技术的同行，其能将业务顾问的工作效率提升高达40%。针对某呼叫中心5000名负责复杂客户支持的员工开展的研究表明：在获得AI助手支持的团队中，技能最薄弱或资历最浅的员工展现出最大化的效率提升，而使用Chat GPT的大学毕业生则在工作效率、任务完成质量和工作满意度方面表现更优。值得注意的是，技能水平较低的员工从使用Chat GPT中获益最为显著。
 

此外，人工智能被证实能显著促进数字化服务贸易发展。人工智能激发数字服务贸易新需求与模式创新。通过推动更多样化的手机应用程序开发，数据显示由AI驱动的移动应用在海外用户中的使用量平均增长了十倍。同时，人工智能从海量数据中提取关键洞见的能力，对推动创新服务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以医疗健康领域为例，AI技术能显著提升药物研发和治疗手段的效率，最终助力打造针对个体患者的个性化医疗方案。同理，基于AI的智能能源管理系统通过整合实时传感器数据、天气预报、用电需求预测及设备老化曲线，构建动态模拟模型，使能源企业能够做出科学决策。这些系统不仅能优化能源使用、降低能耗、减少碳排放，还能实现降本增效与可持续发展目标。同样，人工智能的兴起也会增加相关产品和服务的国际贸易。例如，为开发和运行人工智能应用提供必要的在线基础设施和平台的云计算，提供创建、训练和部署AI系统的工具与平台的AI模型开发服务，用于收集、清理和标注训练AI模型所需的数据服务，以及保护AI系统和数据免受网络威胁的安全服务，计算机和电信服务的需求，包括软件和数据相关服务，以及这些领域的跨境贸易和投资均实现快速增长。

某些传统服务需求可能因为人工智能而减少。例如，AI驱动的法律研究工具和合同审查系统可将传统由法律专业人士完成的部分工作自动化，从而减少对特定法律服务的需求，特别是在文档分析与证据开示等常规任务中（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24)。此外，AI聊天机器人和虚拟代理的应用也减少了对大型客服团队，以及某些特定服务外包的需求。鼎韬最新调查显示，企业正通过AI技术优化人工操作和重复性流程，并实现客户服务的自动化，这就使得大型呼叫中心和业务流程外包的需求大幅减少——只有某些复杂程度较高的传统外包业务得以保留。

03 人工智能将大幅降低国际贸易成本

人工智能通过加强贸易物流、消除语言障碍和最小化搜索成本可以显著降低国际贸易成本。

人工智能技术通过优化库存管理、需求预测和物流，正在彻底改变供应链管理。通过收集并分析来自物联网（IoT）设备、人工智能系统等多渠道的数据，企业能够深入挖掘历史数据、市场趋势和外部因素的深层洞见，从而精准预测市场需求、优化库存管理并提升订单履约效率。借助人工智能实现货物运输的实时追踪与监控，企业可获得更清晰的业务全景视图，有效缩短物流延误时间，显著提升运营效率。例如，商业航运公司运用AI技术，能以高精度预测未来五天的船舶到港时间，进而实现人员配置的实时调配与运输计划的动态优化。

人工智能系统通过实时翻译功能消除语言障碍。基于深度学习技术的人工智能语言翻译系统，能够提供即时翻译服务，让不同语言背景的人们无需考虑母语差异，实现无缝沟通。这种高度互联性不仅促进了更顺畅的谈判协作，还推动了关键信息的共享，从而进一步加强全球联系。一项研究表明，数字平台引入新的机器翻译系统后，在使用新系统的经济体之间，国际贸易显著增长了10.9%（Brynjolfsson等人，2019年）。借助AI驱动的虚拟协作工具——包括配备降噪、自动转录和翻译功能的先进视频会议系统，以及虚拟现实与增强现实技术——全球团队与合作伙伴之间的无缝沟通与协作得以实现。人工智能能显著增强信息通信技术（ICT）服务的功能，使企业能够突破地理限制，开展实时互动、协商与决策流程，从而促进国际贸易发展，减少实体出行需求。

人工智能可以通过简化潜在贸易伙伴的识别过程，显著降低贸易中的搜索和匹配成本。人工智能驱动的搜索算法能高效筛选来自不同渠道的海量数据，精准识别潜在贸易伙伴、供应商、买家及分销渠道。AI推荐系统通过分析历史交易数据、用户偏好和市场趋势，为潜在商机提供个性化建议。AI驱动的交易平台不仅能实现智能撮合，还能自动完成合同谈判，并根据供需变化动态优化定价策略。

04 人工智能可能进一步拉大数字贸易发展差距

从全球数字贸易规模前十名国家的占比和分布可知，当前全球数字贸易，尤其是数字交付贸易主要集中在发达经济体，构筑了较高的竞争壁垒。而人工智能的广泛使用则有可能进一步拉大这种发展鸿沟。

人工智能的作用和经济效益显而易见，但是其发展前期也需要大量的投入。信息通信技术基础设施、专用硬件设备以及庞大的数据存储系统，这些都需要巨额前期投入。鉴于发达国家具备更加完善的数字基础设施、人工智能技术和资本投入，因此人工智能有可能仍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型经济体。

同时，随着人工智能技术日趋成熟和普及，大量投资流向人工智能驱动的自动化和智能系统，这些系统能够提升生产效率、优化决策流程并提高工作效率。这种转变可能会导致减少依赖人力，特别是对常规和重复性任务的依赖，从而增加了生产的资本密集程度。这样，人工智能将可能会削弱那些拥有大量非技术劳动力但缺乏有效运用AI能力的经济体的比较优势。相反，那些因工资水平和资本投入增加而获得更高AI应用强度的发达经济体，或将获得更多发展红利。

从企业角度而言亦是如此。随着AI模型的不断升级和开发成本的攀升，其研发初期所需资金也在持续增加。以Chat GPT-3为例，其训练成本据称超过400万美元；而GPT-4的研发费用更是突破1亿美元大关，单是Chat GPT的日常运维成本就高达每天70万美元。如此高昂的AI开发成本如同拦路虎，阻碍小型企业进入市场。大型企业通常拥有大量的用户，因此有大量的数据用于训练人工智能算法。随着越来越多的用户与人工智能系统互动，他们会产生更多的数据，这反过来又提高了人工智能算法的性能和有效性。这种良性循环既提升了现有用户对AI系统的使用价值，又持续吸引新用户加入。新用户不断为数据池注入新鲜血液，形成良性循环：头部企业通过吸引更多用户、生成更多数据来优化AI系统，从而巩固市场主导地位。这种动态对缺乏资源积累海量数据能力的新入局者和小型企业而言，构成了重大挑战。因此，小型竞争对手在开发同等规模与复杂度的AI能力时面临愈发严峻的困境（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21；韦斯特，2023)。这种局面可能导致市场最终被少数巨头垄断。

当然，发展中国家和小企业也将获益良多。首先，人工智能在特定领域的应用成本相对较低。这使得发展中国家能够借助人工智能提升生产力、提高效率、获取更优质的公共服务并降低成本。例如在非洲实施人工智能技术以改善医疗保健服务和诊断水平。此外，长期以来，包括关税、运输费用和行政负担在内的高贸易成本为寻求出口商品和服务的发展中经济体创造了重大障碍。随着人工智能和其他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国际贸易成本降低和贸易流程简化将减少这些障碍，使发展中经济体能够进入全球市场并参与国际贸易。同时，人工智能也将为小企业创造更加公平的国际竞争环境，帮助它们克服贸易壁垒并进入国际市场。在国际贸易中，小企业常常面临市场信息有限、交易成本高和贸易法规复杂等挑战。人工智能驱动的在线市场、数字营销策略和电子支付系统使小企业能够拓展全球业务版图，与海外供应商及分销商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并扩大客户群体。